“叔叔你怕苦嗎？”叫阿飛的小男孩看他對著碗藥吸氣吐氣運功運了半天都沒有動一下的意思輕聲問道。

淩歡語塞，不知是該反駁他叫自己叔叔還是反駁他自己怕苦。

捂臉，他不怕苦，但是他怕中藥，要知道那天崩地裂的味道足以摧毀任何人的味覺！

“其實我也怕。”阿飛皺起臉，“不過要吃藥病才會好哦，每次我生病吃藥我娘都會親我給我蜜餞吃，叔叔你也要加油哦也要乖哦，喝完了我也親你給你拿蜜餞去。”

家學淵源果然很重要，阿飛這遣詞造句一聽就是和他母親學的，簡直把他當成和他一樣的小孩哄了。

“……我知道了。”淩歡苦逼著臉，決然的擡起碗，送到嘴邊捏著鼻子一口悶。

“嘔……”下一秒淩歡捂著嘴幹嘔。

“叔叔真棒，阿飛這就去幫你拿蜜餞去。”阿飛拍拍他的後背讓他舒緩一下，順便遞上一杯溫水讓他清口，一墊腳就在他臉上啃了一口，便心念著給他取蜜餞吃去。

淩歡嚇了一跳，捂著被親的地方，不知是該喊非禮還是誇他貼心小棉襖。

阿飛剛轉身向門邊走去，就撞見正要進門的白衣女子白飛飛。

“娘。”阿飛乖巧叫到。

“阿飛這是要幹嘛去啊？”白飛飛問。

“叔叔喝了藥，我給他拿蜜餞。”阿飛昂著白凈小臉答，求表揚的小表情可愛十足，像只甩著尾巴的小貓一樣假裝不經意的模樣但又透露著渴望。

淩歡頗為心虛的看白飛飛一眼，只覺得她臉上溫柔的笑仿佛也是在嘲笑自己孩子氣，頓時燥得慌，忙擺手說，“謝謝阿飛，不過不用了，剛才叔叔只是一時沒有緩過來而已，現在已經好了。”

阿飛眨巴眨巴眼睛，緊緊地跟著自家母親移動的步伐，有些失望地答，“好吧。”

“淩公子現在還好吧？”白飛飛溫柔的問，聲音如水。

淩歡忙點頭，“我覺得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再吃藥也可以痊愈的。”

白飛飛聽他這話只是笑笑不說話，示意他伸出手來又給他把了次脈，“脈象平和穩定，感覺確實沒什麽大問題了。不過風寒這種東西有一定的潛伏性，所以晚上還是再喝一貼以防萬一吧。”

“QAQ……我，我知道了。”淩歡覺得自己再苦逼不過了，司玨到的時候他就央著他把自己把病給根治了，結果為了不露餡他還是硬著頭皮喝了一碗藥，沒想到居然還有一次。

一時間淩歡只覺得天要亡他，趕緊請求場外援助，［大大，求你再愛我一次！］

“有病治病，沒病強身。”司玨淡淡的話語傳到耳邊來，淩歡差點感動得落淚了。

［真TMD感人，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大大你愛的深沈！！］

“別拍馬屁了，我出去一趟，接錦嵐過來。”

［誒？錦嵐姐她們要過來？過來幹嘛？餵？餵？餵餵餵？司玨你人呢？走了？真走了？大大？大佬？］

“鶴丸……”白飛飛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他是個好孩子，只是害怕寂寞害怕孤獨，所以愛玩愛鬧了些。他是否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這模樣明顯是對鶴丸國永好感十足，甚至已經將他納入自己的保護範圍內了，現在竟然站在鶴丸國永監護人的角度來和他談話。

阿飛擡起小臉看看自己娘親，又看看淩歡，想說什麽但想了想閉上了開開合合的小嘴還是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順勢將自己依偎進母親的懷裏。

淩歡先是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我和鶴丸國永之間的事情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現在是另一個人的事。”

“白姐知道住在你家的另外一位客人林詩音林小姐吧？”

“和林小姐有關？”

“林小姐原是我朋友的未婚妻，但因為我朋友做錯了些事兩人有了點矛盾，鶴丸國永卻一言不合就將林小姐擄走，讓他十分擔憂四處尋找。”

白飛飛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她臉上投下好看的弧度，“能問問是做了什麽事嗎？”

淩歡撓撓臉，眼神飄忽，他一語帶過就是不想細說，因為無論從誰的角度來看李尋歡都做的不太對，“這個……這個……這個沒經過當事人的允許，我也不好告訴別人，請你見諒。”

白飛飛理解的點頭，“這倒是，倒是我，一時間有些莽撞了。”

“我見鶴丸臉色不好，就給他探了探脈，發現他情況十分兇險，卻探不出具體原因，所以有些著急了，便想過來怎問問看是怎麽回事。”

剛才她一回來就發現鶴丸國永躺倒在淩歡床上睡得正香，就把他轉移去了隔壁房間。但是這事卻給她敲了個警鐘，鶴丸國永的警惕性有多高她十分清楚，無論何時佩劍永遠抱在懷裏，睡覺也只是淺眠，稍一有聲就會驚醒。

但是這樣的他卻會在淩歡房裏睡著，還睡十分深沈。

就像鶴丸國永那句口頭禪一樣，這可真的有點嚇到她了。

不過無論如何，就算淩歡他是個沒有武功的普通人她也無法用看待鶴丸國永故人的眼光看待他了。

淩歡有些煩惱的撓撓頭，他覺得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變成某個超人的，雖然變禿了，卻不一定會變強，“沒事沒事，這是正常的。嘛，白姐你就當他走火入魔了就行了。”

“走，走火入魔？”還就當？作為一個武林人士，她十分清楚走火入魔帶來的後果，輕則氣血倒流，幾十年功力付之一炬，重則經脈盡斷，成為一個廢人，甚至死亡都是可能的，淩歡這輕描淡寫的語氣恕她無法茍同。

淩歡：“大，大概就是這樣吧，反正白姐你別擔心了，我保證，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你等著看吧，等他醒來，又是一只活蹦亂跳的鶴丸國永了，他現在只是太累了。”

白飛飛點點頭，不再糾結於這件事。她雖然對鶴丸國永有天然的好感，但畢竟認識時間不太長，不了解他的過往，自然不好遷怒他的“朋友”。

淩歡現在喝了藥至少要半個時辰以後才能吃飯，白飛飛擔心他會餓，所以給他做了些與藥物不相沖的流食，讓他先墊墊肚子。

淩歡感動的淚流滿面，他可是從暈倒到現在都沒有吃過東西，都快餓死了。

白飛飛溫柔的笑了，“吃完以後你可以出去走走，這周圍比較荒涼，就住了我們這些人，你都認識，也不怕冒犯了什麽。”

淩歡頓了一下，問：“我可以去見林小姐一面嗎？我這裏有些東西想要交給她。”

“應該沒問題。詩音，她也是個好姑娘。”白飛飛含笑說了幾句，又指著窗外某個方向道，“那邊有個亭子，亭子旁是一片梅林，詩音一般這個時候都會過去賞梅，一會兒你吃完了可以直接過去找她。”

淩歡點點頭，忙不疊喝了口粥進嘴裏。這粥不知是用什麽煮的，入口即化，香甜可口，暖入心口。

淩歡三兩口將粥吃完，只覺得空蕩蕩的肚子終於好受了點。

他裹上厚衣服，循著白飛飛指的路前行，不多時候就看到黑色的亭檐，在這方白色的世界裏，就像只展翅欲飛的尋春的燕子。

林詩音果然在亭子裏。

紅爐小雪清酒，紅色的梅花也在不遠處佇立著，競相開放，那明媚的顏色仿佛將這冰冷世界的所有熱情都集中到了那處。

淩歡已經沒見過林詩音，但在見到林詩音本人時他記憶中那個溫婉明媚的女子就仿佛和她重疊在一起又仿佛漸行漸遠。

她變了，整個人憔悴消瘦，渾身氣質也變得如雪般冰冷。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即使在溫酒的熏染下那抹紅霞也稍顯淡薄；她的身形有些消瘦，即使披著大氅也讓人擔憂；她的眼睛明亮卻哀愁，讓人望之生憐。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林詩音的美是從體內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她的美是獨特的，是清冷的，是高貴的。

“淩公子，請進來吧。”林詩音輕聲道，向他微微欠身行禮。“多日不見，公子可還安好。”

亭子裏飄散著淡淡的酒香，還有不遠處逸過來的縷縷梅香，清雅，寧靜。

“這裏梅花開的熱鬧，我見過後便念念不忘，索性也閑來無事便日日都來這裏賞梅。”林詩音給淩歡斟了杯酒。

淩歡：“前段日子我在李園多有叨擾，多謝林小姐的招待。”

林詩音笑了下，她輕撫過大氅上的飄雪，潔白纖瘦的手上浮現出點點青色的脈絡：“不過一點瑣事，當不得地。”

於是便不再說話了，眼中仿佛只有那開的美麗的紅梅。

淩歡聞著杯中酒香，聽著風過的聲音，漸漸的，有些煩躁的心也漸漸沈澱下來。

沈默中，亭外雪愈發大了起來，噗簌簌的，偶爾聽見“咕嚕”一聲熱酒滾開的聲音。

淩歡摸出李尋歡的幾次書信遞給林詩音，“這是我與李大哥的幾次通信，關於你們那件事，他的想法都在信裏。”

“……”林詩音，睫毛快速的抖動幾下，良久無語，終於還是顫抖著手接過。

淩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便向林詩音告辭離開了。

他慢慢地走著，突然身後傳來些許破碎的哽咽聲，他頓了頓慢慢又擡腳離開，只留下身後一串腳印也漸漸被雪淹沒。

他已經給李尋歡送信過去了，這是他的人，就讓他來安慰吧，反正也是他做的孽。

後來淩歡也問過李尋歡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李尋歡也只是苦笑著說：“我以為這樣是最好的辦法。”

若是林詩音愛上龍嘯雲，那便皆大歡喜，他愛的人們都不會受傷，也不用痛苦。所有的痛苦他一個人來承受。

淩歡只能問他，“那你想過沒有，若是林詩音只愛你一個呢？這樣的話，你，她，你大哥三個人都會痛苦。”

李尋歡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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